第2章 facuol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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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来人穿了一身洗得发白蓝色中山装和一双旧皮鞋,右手胳膊上套了一只白袖章,上面写的是《右派份子》,他毫不客气地往八仙桌旁板橙上一坐,高兴地说:
“革命小将,你来啦!真好,晚上有个说话的人了。这深山老林里,晚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寂寞了。今天才来,什么都没有,到我那儿去吃饭。如果合得来,今后我们就在一块儿吃。”
放学后,学生都回家了。我俩边做饭边拉家常。通过谈心,我了解到他叫苏俊才,是省艺术剧团艺术指导,为人才高气傲。五七年反右派运动中,象他这种人理所当然地打成右派,弄了个妻离子散。但这位老兄在业务上确有所长,艺术团的业务确实离不开他,故对他还是网开一面,落了个开除留用。但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文化大革命风暴中,还是未能幸免,被单位造反派押送到这革命最彻底的天目坑大队劳动改造。原来在这里工作的教师调回乌溪中心小学搞运动去了,复课闹革命后,原来的老师由于出身好,进了中心小学革委会班子,其他老师都不愿来,整个大队没有能教书的人。没有办法,就叫这个大右派来充数了。不过还是安排了个小学都没上二年的大队宋书记二十岁的女儿,苗正根红的宋红苗,担任驻校贫下中农代表和校长,来管理这只有一名代课老师,六十四名学生小学校。她自己代体育和革命歌曲课,但这位宋校长除了《东方红》这首歌外,其它几乎没有能将一首歌能完整唱下来,在他父亲示意下,大队革委会作出决定,安排我作为学校第二名代课老师。这样宋校长除了监督教育大老苏和我外,就是扎根皮带带着这几十个山里孩子在操场上冲冲杀杀。我除了教唱歌外,还带数学。我就将当时最时髦的劫夫作曲的各种《毛主席语录歌》和当时流行的革命歌曲教孩子们。就我这种处在变声时期嗓门唱出的歌,还获得学生们好评,说我唱得好听,连那位对我不屑一顾的宋红苗,也偷偷躲在教室外学唱。
由于刚下乡就当上民办教师,比我原来想象的下放劳动生活要好得多,大老苏已来了一年多了,对当地环境熟悉,周日若风和日丽,还带我上山弄点野莱野果,补充我们口粮不足;早晚还教我做些艺术体操,活动身体筋骨,增强体质。
会记夫人在白天男人上山劳动后,有时间偶而来坐坐、聊天。她原来也是城里人,叫徐美花,解放前是妓院的姑娘。五二年国家取蹄妓院时,年仅十六岁的她和另外二个二十多岁,认为劣性难改的妓女下迁到这深山改造。本来她年幼,可以到条件好的农场,但另外二人中的一人,对她很关照,使十二岁被卖进妓院的她,少受好多苦,并教会她女红和识字。所以抱着舍命陪君子态度,跟她俩进山。到天目坑后,那二个妓女受不了那种生活上艰辛和精神上空虚,不到二年先后病逝,留下孤苦伶仃的徐美花,最后稼给大她三岁,当时大队团总支书记,现在的大队会记石留根。婚后石留根对她很体贴,是爱怜有加,百依百顺,多少政治风浪都叫石留根帮她遮挡过去。而且石会记从不要她出门干活,上山下田他一人全包。石留根在天目坑是数得上的精明人,人模样也英俊,就是守着个城里漂亮老婆没出息,上级多次调他出去培养学习,他都不去,否则早出天目坑当官去了。不过大字不识几个的他,在老婆的培养下,居然在文化上大有长进,能将大队会记这幅重担挑下来。现在我住的房间,就是徐美花她们三人来天目坑政府给盖的,当时还待别优惠将她们在妓院个人用品和家俱肩扛人挑送进山。那天她送我到这里,触物生情,所以落泪。
我有他们二人陪伴,当老师的日子也还过的快。一个多月后有天晚上,一大群天目坑大队青年涌到学校,宋红苗兴奋的尖叫声格外刺耳。刚来时我己领教了天目坑妇女们的利害,所以躲在房间里看书,连热闹也不敢看。只到第二天,我乘宋红苗在外上体育课,才问大老苏说:
“苏叔。昨晚学校来了那么多人干什么?”
“上面要各大队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。昨天各生产队的人都来了,男男女女一大群,都同水泊梁山上下来一样,宋红苗是队长。”
“这一下学校可热闹了。”
大老苏耽心地说:
“热闹是热闹,那群疯疯颠颠的年青人不知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。说老实话,我一见这开会,念语录,呼口号的场面,我心里就发酥。”
“不会的。文艺宣传队不就是唱语录歌,跳忠字舞,唱样板戏嘛!有什么能出格。”
“这是革命运动,你不懂。你想想,即是文化革命,为什么会武斗,还死人。”
我楞了一下,想了想叹口气说:
“唉!是说不准。”
这帮青年人在学校闹了几天,就没来了,连周日也没见人影。我与大老苏吃了午饭,正杠着锄头去刨葛根,徐美花来了。我们放下工具,陪她坐在教室走廊的冬日阳光下聊天。大老苏说:
“徐美花。你好几天都没来了。”
“苏老师。这帮年青人都闹疯了,怎么来?吵得我那口子都睡不好觉。”
“听他们说好象是排什么戏吧?”
“可不是。县革委会组织人写了一个乡土革命传统剧,准备向国庆二十周年献礼。叫什么《天目山革命风云》。而且要事情发生地革命群众自己演自己,这样意义更重大。所以,这剧本光荣的演出任务就落到天目坑大队。”
大老徐本性难改,马上来了兴趣。忙问:
“什么剧情?”
“我那位将剧本带回来,因为上面好多字他们都不识。我看了一下,是天目坑原来的地主朱老财和他刁钻古怪漂亮的小老婆四姨太,怎样欺压剥削天目坑革命群众;怎样组织民团镇压当地共产党游击队。天目坑人民怎样机智反抗朱老财,特别是捉弄朱老财那个狡猾的四姨太,使她吃尽苦头;最后共产党游击队和南下解放军消灭朱老财和他的民团,活捉他的小老婆四姨太,识破她对革命干部使用美人计,将她镇压。”
我好奇地问:
“这里还是红色根据地?”
徐美花说:
“听我那位说,解放前这里是游击区,他们都干过游击队。分到山和田后,不干了,从部队跑回来。”
“那当时确实捉弄过朱老财和他的小老婆?”
徐美花“卟”地笑起来说:
“我那位说,城里年青女人穿着拖天扫地绸缎旗袍,脚蹬高跟鞋,跑到这大山里面,到处是沟沟绊绊,能不出样相?今天政治升格一下,不就是革命群众捉弄反抗地主老财。我当时姐妹三人初进山,不也是出了不少笑活。”
大老苏关切地问:
“怎么这几天没动静了?这可是政治任务呀!”
“怎不是呢。大队革委会几个干部都愁死了,听说演戏,这里年青人别提多兴奋,现在要参加演出的人多得很,今后还要到公社,县里,甚至省里演,多出风头。但是朱老财和那个小老婆谁也不演,哪个革命群众想演反动派,还要绳捆索绑上刑场。”
大老苏沉思一下说:
“要这里人演好这剧本太难了,朱老财不说,就是那小老婆,无论是形象,素质,这里找不出一个匹配的,更谈不上演出技巧了。其它人还凑和,反正是演自己。要演好这出戏难啦。”
正在这时,宋红苗到学校来了,她谁也不答理,直接走到大苏面前说:
“大队革委会找你有事。快走!”
大老苏和宋红苗走后,徐美花凑到我面前说:
“大队找苏老师,肯定要他帮助排节目。苏老师是省里大导演,大队都知道,这曲小戏在他手上不是小菜一碟。”
果其给徐美花说中了,从那天晚上起,学校又热闹起来。每天闹到深夜,大老苏双眼熬得通红,早上起不来。我只好一人起来锻炼。事后我问了大老苏进度,他摇了头说:
“基本都上了轨道,还有一点剧团味道。朱老财是个配角没人演,没有办法,只好我演。但小老婆四姨太戏的份量很大,可以说是二号主角,还是没人演,连队长宋红苗都不愿意扮演她,别人更不谈了。山里太封闭,人心太实,保守,封建思想残余根深蒂固,戏里角色与现实是两码事,连这点她们都搞不清。”
当天夜里,宣传队吵得待别厉害,不时传来宋红苗尖叫怒骂声和有人哭泣声,弄得我书也看不进,心烦意燥,就躺在床上。突然“哐啷”一声,大门被人撞开,我吓了一跳,走到外间一看,是宋红苗在舀木桶凉水喝。见我出来,她一口气喝完水。嘴里说:
“渴死了,渴死了!”
见是她,我转过身准备回房休息,突然她大喝一声说:
“王利平。站住!转过身。”
我一下蒙了,不知发生什么事。转过身,呆呆望着她。她眼一亮,用手在我肩上一拍。兴奋地说:
“呀!我怎么没想到呢?这不是现成一个,快叫她们来看看。”
说完一阵风地跑了。我呆若木鸡站在房门口,一会儿一阵杂乱脚步声,宋红苗邻着一群人跑来。宋红苗把我拉出来,对大家说:
“怎么样,能行吗?”
大家七嘴八舌地说:
“可以!可以!”
“细皮嫩肉地,是剥削阶级的样子。”
“模样也行,身材苗条,个也不高。”
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个二十多岁壮小伙子,看他一脸痞子相,就知道不是个正派人。他叉着腰,摇着头说:
“我看不行。他同我一样,是个男的,而且…。”
他走到宋红苗跟前,比划了一下她发育很好的女性胸部,宋红苗用手狠狠打开伸到她胸前的手。骂道:
“石羊儿,你找死。”
石羊儿手一缩,嘻嘻哈哈地说:
“他没有你那个,怎么才能扮成迷人妖精。小伙子们说,是不是?”